【周翔】夜国（四）
4. BGM（这次真的很配！）
孙翔周六开完了演唱会，周日就火速赶回了片场。剧组周日放假，周泽楷也没通告，留在宾馆没走，这时闲着无事，跑到片场听后期编辑和喻文州商讨一个分镜。
门本就开着，但是冲进来一个兴致勃勃的孙翔，嘴里还喊着：“预告片那段我觉得我可以了……”喻文州和编辑的对话强迫中断。跟进来的肖时钦一个趔趄，而后迅速站直，在背后不动声色地戳了戳孙翔。孙翔疑惑地回头看了一眼，最后转回来问：“我打扰到你们了？”
“没事，就在闲聊。”喻文州笑了笑，“那就直接试试吧？”
“欸，不先说说？”孙翔剧本掏到了一半，听到回答后收了手，嘴上还问着，脸上倒是已经格外跃跃欲试了。周泽楷原本靠在桌子旁，抱着手臂一双长腿支棱着，英气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反倒显得有些伶仃。他其实在神游，但是长得好看的人总是容易被误解，这时也便顺理成章被以“无聊的话要不要一起来看看”的理由邀请。
孙翔就站在门前看着周泽楷停机了一会，接着慢吞吞地点点头。他的情绪如同夏日的暴雨，轻易地倾盆而降。孙翔挑眉，忍不住用挑衅的口气问道：“不来看看？”
周泽楷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说：“去的啊。”
孙翔忍不住勾了勾嘴角，转身向外走去，留下一个两个摸不着头脑。喻文州站起身，把椅子拖回原位，慢悠悠地说：“和你比赛呢？”
“啊？”周泽楷刚要拔腿跟上去，听到这句脚步踌躇了一下，想了想，才小声回答道：“还好。”
“一上来直接选择地狱模式啊！”喻文州感慨了句，收拾好了地方，拿起剧本。
地狱模式又岂是那么容易打通的。预告片没过几天，喻文州最后拍板开机，孙翔先拍何征的少年部分，而周泽楷则是根据场地变化调整。这种显而易见的差别待遇让孙翔很不爽，焦躁了几个小时候后转身更刻苦勤奋琢磨起了原作和剧本。于是今天周泽楷进片场看到的就是一个瘫在椅子上睡着的孙翔。他背靠在椅子上，手臂在空中晃荡，长腿微晃，脚尖点地，书愣是盖在了脸上。周泽楷不用想都知道他又熬夜了。可非要说的话，谁又没有过？既然接受了这十倍的光鲜程度，也必然要付出常人数倍的努力，这是他们的义务。
其实也只是来问他要不要自己帮忙对个戏。他看着书页动了动，又恢复平静，不知道是不是在说梦话，周泽楷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场地还在布景，这时也倒无事，于是他走到他旁边坐下，等这场意外醒来。
然而真正的意外来得更快。肖时钦似乎是很急，周泽楷起身倒了杯水，隐约听见一个人在这短短的时间里问了好几遍“看到孙翔了吗？”
最后他似乎终于被指明了方向，脚步声急迫又愈发清晰，距离越来越近，周泽楷拿起杯子抿了一口，肖时钦破门而入，不期然望见孙翔睡得五仰八叉的形态。
他呼吸了一口气冷静了一下，先和周泽楷礼貌地打了招呼，接着把孙翔脸上的书取了下来。肖时钦动作并不重，但孙翔竟然睡得很浅，立刻跳了起来。
“醒了就好，”肖时钦说道，若有若无地瞄了几眼近处的周泽楷，“有点事和你说，和我来一下。”
“好，快一点啊。下一场要开始了。”最后一句孙翔是对着周泽楷说的。被这么一提醒，后者看了看时间，也确实是要准备的时候。他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出门去化妆间。脚步还没踏出大门一半，突然听到这么一个问句：“你一定要对自己要求……”
尾音随着距离减淡到不清晰。只是即使没有前后语境，顺着语气，周泽楷也能轻松地补全这个句子——
“你一定要对自己要求这么高吗？”
这种不负责的问句显然挑起了孙翔的火气，接下来的话拔高了一个音量：“要求高怎么了？”
肖时钦显然也被各方而来的压力逼出了一丝焦躁，也忍不住回答他：“公司需要曝光量，需要时间，你不让预告片过，拿什么交差？”
周泽楷这一步迈的是进退两难，他只是想要出去，却无意听见了别人的商业机密。不过……嘉世的处境虽然人人皆知，谁也没想到已经危急到了这个地步。
《孔雀翎》官宣后的确引起了轩然大波，不仅表现在暴增的话题量，还有便是嘉世一路飘红的股票。可如今信息流量更迭飞速，在大众眼球前汇聚的热点不断，周泽楷推测嘉世最近的成绩不会很好看。
喻文州显然也被施压了。周泽楷部分的预告片本应该等孙翔也出来后再送去剪辑，这样可以刻意剪出对应效果，更能引爆看点。可江波涛之前无意和他说过，喻导演已经把第一版样片送过来了，让他闲时看看满不满意。
其实前几天那次试拍，周泽楷能看出孙翔在以一种惊异的速度进步着。他显然磨了很久的剧本，台词节奏抓得也终是准确，可要和周泽楷这种级别的演员对戏，担起另一个男主的戏份，临时转型的他硬伤仍在，戏感不够，这是短暂时间中再拼命也无法填上的漏洞。
虽然撑起一小段预告片当然无妨——那时周泽楷看孙翔死死盯着屏幕，几个画面来回切换，心下已然清楚他的答案——
“我要重拍。”
一切在明朗中无法挽回。
时间不能再耽误，周泽楷狠下心，向化妆室走去。孙翔就在他前面不远处。有工作人员路过，没想到能在这偶遇周泽楷，心花怒放又战战兢兢向他问好。周泽楷见多了，刚拉起惯性笑容，就听到前方一句狠狠的“不可能”。
这一声如同平地惊雷，原本都在忙碌的工作人员都下意识地看过去，面前的小姑娘也震惊地向后看。孙翔抿了抿嘴，冷着脸要回片场。肖时钦跟着他，路过周泽楷时，后者听到他苦口婆心地劝导道：“冷静一点，注意形象……”
前面的工作人员回神，看到未来的周影帝也才转回头，露出了一瞬沉思的表情，接着他迅速向她笑了笑，继续向前走去。
下一个周末不约而至。孙翔被本地一个杂志邀请拍摄封面，恰逢周泽楷也要在S市参加上一次电影的宣传活动，时间又撞上端午，喻文州干脆给整个剧组放了个小长假。几个造势活动过去，周泽楷一翻日程，竟然整整空出来半天的闲余。
从父母家出来后已是深夜。周泽楷走到车库口才想起来要刷住宅卡，他回望了一下楼层，毫不意外发现客厅已经暗了。父母都是很有计划的人，作息规律，自己贸然打扰，二老虽然惊喜，但是这时也不想再去麻烦。
在车库周围又徘徊了一阵，问了值班的保安无果，周泽楷戴上口罩，顺着树影走到小区门口。夏夜的风依旧是热的，但吹来了无名的香气。昏黄色光的路灯照着略显空旷的接道，晚归的女孩恋恋不舍松开了男友的手臂，哼着歌从他身边路过。男孩一直看着女孩的背影，直到消失在了远处。
男孩挠挠头，在人行道遛了两圈，骑着共享单车走了。他的衣角翻飞，带动的气流染上了夏夜的温度。
周泽楷突然心情很好，这是一个很好的夜晚。端午佳节，两旁的商铺在门口挂上了艾草，想来这便是香气的来源。原本在犹豫的事情在这一刻都不是问题，周泽楷把手机塞回口袋，看了看四处无人，也跑到人行道上，不一会就跨上单车，风从两耳边过，夏夜的风原来也可以是凉爽的。
大红大紫前，他演过不入流的青春电影。他扮演那个温柔沉默的配角，也骑着单车，女主角搂着他的腰，白色的裙摆在风中翻飞。周泽楷那时还很青涩，笑时会拉起小小的梨涡，不过这部电影水平着实一般，没掀起什么水花。
那时的自己把大多时间都放在琢磨演技上，也没怎么关注周围的事情。现在回想起来，蓝色的天白色的云，男孩的白衬衫女孩的白裙摆。
周泽楷漫不经心地想着，路过了一盏又一盏的路灯，摇曳的阴影洒在脸上又消失，路过的行人不会将这个戴着口罩的青年和头顶荧幕的巨幅电影海报里英气逼人的军官联系在一起。
又到达了一个红绿灯，这次周泽楷没那么好的运气，堪堪卡在了最后一秒。他处在市中心的繁华地带，只要过了这关，基本也就不用一直精神紧张了。他忍不住又观望了一圈周围，正对这个路口是个商家做的宣传展板。虽然离自己不远，但顺着光看不清具体，周泽楷只好眯着眼辨认了一下，好像是什么唱歌得优惠券的活动。
绿灯闪了两下，他看回前方，准备离开。从展板处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噪音，接着便是窸窸窣窣的争吵声。被噪音这么一刺，周泽楷下意识往那边看，有两个人在夺着话筒，从音箱里传来隐约的声音：“先生，活动时间不够了——！”
“你给我，我保证给你引两倍人。”
对话音色因为距离较远大打折扣，但内容着实吸引注意力，周泽楷也不顾刺眼，顺着光去看，有个金灿灿的人死死握着话筒不放手，还在一本正经地和准备下班的主持人交涉。
他抿了抿嘴唇，觉得那边怎么看怎么有违和感，甚至忍不住神差鬼使跨下单车，推着它向那边走了几步。
离商场的营业时间结束还有不到半小时，寥寥几人从购物中心里走了出来。目前状态安全，周泽楷摸了摸脸上的口罩，确认无误后又向前走了两步。
歌声突兀地传来，只是音量时大时小。那个人和主持人争论不下，干脆握着话筒对着唱了一句。就这一句，尾音随着风飘了很远，周泽楷听着，皱起了眉，违和感越来越重。
主持人显然没想到面前这个带着酒气仿佛是来添乱的青年真的是个能手，她不怎么专业，但也能听出年轻的声音下绵长的气息功底，讷讷地放开了话筒。年轻人抱着话筒眉开眼笑，“喂”了两声试了音，掀开了嘴唇。
金色的聚光灯由上而下打下，光芒笼罩着他，金色的头发便也泛着光，从周泽楷的角度看去，他面目模糊，但他才是发光体。商场陆陆续续开始清场，走出来的人说说笑笑，他却旁若无人，在舞台上一把撩起刘海，金发也在反光，炫目得令人移不开目光。他飚出开头的第一个高音，明亮又利落，行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了视线，向舞台前方聚集去了。
周泽楷虽然在侧面，却也敏锐意识到正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心下顿感不妙，即使这匹千里马唱功水准的确颇高，但也他不适合在这里做伯乐。他推着车，转身要走。那人迎过舞台正面的欢呼，熟稔地向侧面走来，似乎是在照顾到方方面面。他一步一步，光芒随着他走来，一直舞台尽头，他看着不远处的周泽楷，突然“咦”了一声。
周泽楷终于明白违和感在哪了，无论是唱功还是台风，这都是一个专业歌手的素质。即使出现在这里，也仿佛在开一场千万人的演唱会，万千观众在为他喝彩，金发，加上这声音……
孙翔笑吟吟地看着他，四散的光线从他身侧穿过，每一根发丝都染得透亮。他拿远了话筒，在议论的嘈杂声中对周泽楷大喊：“你还是来看我的演唱会了！”
“……”怎么认出来的？周泽楷下意识退后一步。灯光师尽责地把灯光打了过来，孙翔背对着大部分观众，光线聚集在他的背上，堪堪把周泽楷挡得严实。只是人群因为他的停滞好奇地向侧面望来。脾气好若周泽楷，这时也想爆句粗口来抒发内心的紧张。
可罪魁祸首继续笑，他的眉眼都化开了金粉般的灯光。孙翔执着地问周泽楷：“舞台上的我很棒吧？”
他们一个带着口罩，一个只有背影，可身形都是如此出众，融化在了雪白的灯光里。一种奇异的静默蔓延了一瞬。有几个好事者掏出手机想要直播，无论点开哪个app，沉默英俊的军官眼神坚毅，透过屏幕看着他们。静默迅速被打破，同伴间的议论声不再停歇，主持人发觉情况不对，想要上前询问——
周泽楷一把抓住孙翔的手臂：“准备好了？”
孙翔虽然沾染了一身酒气，好在看上去还行动正常，他迷迷糊糊地问：“什么准备——卧槽！”
自行车倒在地上，轮子“哗啦哗啦”孤独地转着，话筒“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掀起一阵刺耳的噪音。风从两边耳旁灌过，路灯一盏二盏三盏，飞一般从两人身边掠去。背后的光海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周泽楷，那是不是周泽楷！”
“我日，那那那是孙翔？”
“跑什么啊！”孙翔被他牵着跑，嘴上还要大喊，“这可是演出事故！”
周泽楷顾着跑步不想说话，只好在心里怨他能不能闭嘴。
他带孙翔拐进一条小巷，这时接近打烊时刻，几个装修文艺的餐馆里只有最后几对逗留的情侣在诉说爱语，没人注意到两个青年飞驰而过，只以为是两个大男孩要赶最后一班地铁。挂成一串的红灯笼上贴着客人的祝福卡片，夏夜微凉的风跟随着他们，一不小心撞掉了几张，在上面留下了艾草的香气，权当赔礼和祝福。
好在周泽楷的房子离这不远，他对周围的情况也算熟悉，七拐八拐甩掉了绝大多数一时脑热的粉丝，最后在一条巷子里歇了会脚。他一直拉着孙翔跑，这时才注意到抓住的手臂一直没有放开，周泽楷赶紧甩开了，看到那里留了一个清晰的五指红印。神经刚刚紧绷到了极点，这时荒诞感才从心底蔓延开来。
孙翔大口喘着气，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不愉快，还有一些得意。周泽楷又觉得好笑，种种不可思议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是带来冒险感的奇遇还是徒添麻烦的意外。远处传来了街口奶茶店放的音乐声，周泽楷刚平复了呼吸，开口要问：“你……”
“楷皇！”
背后炸开一声小姑娘的惊喜尖叫声，周泽楷一时思维还没转过弯来，条件反射拉着孙翔继续跑。这里没有路灯，孙翔猝不及防，一路踉踉跄跄。好在两人作为公众人物，平常都有固定的健身任务，跑到现在倒也没觉得撑不下去。
夏夜的空气是蓝色的。两人的T恤里灌满了风。周泽楷辨认着方向，脑内搜索着捷径，突然听到后面的人大喊：“周泽楷你看！星星！”
“你……”你可闭嘴吧市区怎么能看到星星！周泽楷也气糊涂了，愤然抬头想要反驳。
只是不期然看到哪座大厦上装了两盏明亮的灯，奔跑中视线晃动，光芒交织一团，黑色的夜被劈开了一个小口，金色的星星从天上掉了下来。
于是原本应该是受够了的反驳立刻底气不足了起来：“——胡说……”
染着笑意的尾音很快被带着香气的风吹散了。
TBC
即使我在期末考我的CP也在谈恋爱！！
想了很久的情节X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