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

关键词：身份证明

 

　　轮回的队服每年都会重新定做一次。老板是服装企业出身，规模做大后靠着投资一把拿下了轮回俱乐部，因此也洞察时尚心理，每年的大体设计都不变，只在细微之处彰显心机，比如略微收腰的版型、领口的弧度，无一不紧跟潮流。最后还和别的品牌出了联名的改良T恤，更是收获了迷妹的一致好评，可谓双赢。

　　然而对于轮回队员而言，就有那么点麻烦。夏休期前几天时，队员就已断断续续地回到战队，到新赛季开始的这几天里，不仅要强化训练找回手感，还要测量身材数据做下赛季的新队服。老板找到自家工厂的老师傅，带着无框眼镜不苟言笑，一言一行都严厉而精准，吓得轮回一群大小伙子大气不敢出，直接导致每次测量前都哀鸿遍野。

　　只有那一次不同，因为孙翔来得太早了，而且还没打招呼。那尊大佛杵在轮回楼下给经理打电话，说保安不放他进去，吓得在外地度假的经理确认了几次日期，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八月底。挂了电话，他痛苦地点进了联系人，按下了唯一一个户口在本地的轮回队长的手机号。

　　周泽楷到俱乐部大楼时，孙翔已经在零星几个工作人员的指引下把东西搬进了刚刚装修好的房间。刺鼻的油漆味还没有散去，孙翔皱着眉头把行李箱堆在角落里，拿起手机搜起了周围的酒店。周泽楷莫名其妙结束了假期，心里的不快和对新队员认真态度的欣慰交织在一起，最后只好叹了口气。

　　他向靠在楼梯道门上的孙翔走去，孙翔迅速地敲下了确认订单的按钮，他放下手机，打算把行李再搬个家，就看见一个穿着便装的青年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的，但脸庞柔和，五官端正，身形挺拔如白杨，实在令人生不出什么敌对情绪。而孙翔对着这人，一瞬竟有点不知所措起来。就算他以前一心扑在胜利上，只钻研对手打法不认对手的人，最多握手时有个这是鼻子这是眼的印象，这个夏休期也没法不仔仔细细把新队长新队伍的资料好好看一遍。而相机下的人总是有点失真的，又因为比赛需要，总是套着队服，所以这时当穿着衬衫休闲裤干干净净的新队长活生生站在面前，孙翔不免感到一丝微妙的熟悉和陌生。

　　周泽楷迎着他打量着的目光，禁不住慢下了脚步，直到最后，只好慢慢露出一丝局促的笑。

　　被这样的人这么一笑，孙翔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毕竟都是联盟中的人，孙翔也不会对周泽楷那人人皆知的寡言性子没有耳闻。他努力想在新队伍里表现得大方一些，于是孙翔上前一步，拉了拉嘴角，主动伸出了手：“你好，周……队长。”

 

　　再一次遇见孙翔是在便利店里。孙翔手上拿着瓶可乐，还对着冰柜挑着什么。周泽楷站在孙翔身后，他顺着视线望过去，终于明白了缘由。可他又环视了一圈便利店，除了孙翔和他，便只剩下了店员。冰柜上两瓶打折的字样很晃眼。

　　周泽楷不禁想起了前天的事情。那天最后周泽楷也伸出了手，认真地说：“欢迎你加入轮回。”

　　两人的掌心里都有汗，交握在一起就染上了更深的热意。周泽楷不自觉去想，孙翔来得也太早了，夏天还没有结束，大暑还没有到。其实在确定孙翔转会的那天，轮回几个人就在群里商量着，拍板把回队时间提前了一个多月，刚刚好是个立秋，可孙翔追着夏天最后的脚步到来。周泽楷在群里说了，一水“我怀疑你们背着我偷偷训练”的表情包刷过后，全员纷纷确定了归队日期。

　　周泽楷还没和孙翔说这件事，他也忘了要孙翔的联系方式，想必孙翔对轮回把他招进后的战略也一无所知。周泽楷在职业选手群里翻了翻，最后还是没点那个明晃晃的“发送消息”按钮。

　　那天他和孙翔面面相觑，他是不常说话的类型，孙翔是不善说话的类型，没办法张张嘴就说出什么应景的客套话。孙翔左思右想的样子很好笑，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那种对着媒体才能说出来的共建美好未来的话，于是周泽楷出于人道主义和队长的责任感先开口了，他问道：“订好了？”他顿了一下，指指手机加了一句，“酒店。”

　　“订好了，在……”孙翔忙不迭地回答。周泽楷默默听着酒店名字，心里却啧啧赞叹，估计这人在找酒店的时候是按照价格又高到低的顺序排列，然后闭着眼睛从前三里面点。

　　“二十号归队。”周泽楷看他把行李箱从角落里推出来，突然开口。孙翔点头，无意识地抠着行李箱的把手，眼睛盯着周泽楷蠢蠢欲动：“一叶之秋呢，能和你练练手？”

　　其实周泽楷也不知道一叶之秋具体现在在哪，估计是在技术部那里检查装备和技能点，但目前肯定是到不了选手手上。他摇摇头，示意自己无能为力。孙翔没有动，眼神移开，最后“嗯”了一声。周泽楷也只好简略交代了训练室的位置，然后指了技术部的路，说可以先去拷贝训练软件。孙翔蹲下来从行李箱里翻出电脑鼠标键盘，紧接着拿出鸭舌帽和墨镜。

　　“那我就先在S市逛逛，除了比赛我还没来过这。”孙翔说着，把帽子往头上一扣，一副现在就要出发的样子。周泽楷碍于那张S市无人不知的脸，一整个夏休期都只好憋在家里做死宅，闲得发慌，随口问他需不需要地陪。孙翔反应却大得不行，他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拼命摇头，鸭舌帽都被甩得有些歪。孙翔后来也自觉不对劲，左顾右盼着解释：“就是，嗯，有人陪我。”

　　“……网友。”看到周泽楷好奇的表情后，孙翔最后回答道。

　　

　　而现在空旷的便利店里全无多出的神秘网友的踪迹。孙翔挑了半天，终于反应过来他一个人没必要执着于这个可有可无的折扣。他还没站起身，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越过他，拿了罐冰可乐。孙翔没在意，要起身让开路，这人却手一横，冰可乐罐贴到了他脸上，刺得孙翔一个激灵，差点没跳起来和后面的人干架。

　　他凶狠地转头，气势却一瞬间全无。周泽楷笑吟吟地看着他，手里晃着那罐冰可乐。孙翔的气势仿佛扎到了棉花上，刻意隐瞒的事实在此刻无所遁形，他张了张口，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来。所幸他面对的是周泽楷，周泽楷似乎不需要他的解释，伸手拿过他握着的冰可乐，去柜台结账。孙翔醒的迟了点，周泽楷已经拿着发票和可乐一起走过来。他扭头看冰柜上的两瓶打折字样，一时无言以对。

　　可乐上的水雾凝成珠，孙翔看着它一步一步掉了下来。周泽楷在对面拉开了拉环，气泡“嗞啦”一声沸腾了起来，很快归于平静。但他的心里却久久不能平息，显而易见的谎言，还是在不熟的新队长前……孙翔心里噼里啪啦炸成一片，有点后悔当时莫名其妙编造的拒绝理由。周泽楷安静地抿着可乐，眼睛也安静地看着他，最后微微一笑。

　　孙翔一下就萎了，蔫蔫地说周队长谢谢你请我喝可乐你怎么会在这里哈哈。

　　“家在附近呀。”周泽楷说，同时看着他，就像无声的问句。

　　初来乍到的孙翔虽然在S市不至于像周泽楷那么人人皆知，但在年轻人中那也是相当的有知名度。他也不敢大喇喇地一个人在市中心跑来跑去，在网上搜了些小众景点，拍拍照给父母同时权当散心。可能事实证明他真的不适合做小清新风景党，不仅闲得蛋疼，跑景点的时间没构思新打法的时间长，现在还好巧不巧遇到了揭露了谎言的新队长。

　　“好玩吗？”周泽楷饶有兴趣地问道，“去了哪？”

　　孙翔列了一大串地名，挠挠头回答前面一个问题：“还好吧……”

　　周泽楷听着他报出一个又一个博物馆美术馆建筑旧址，深切怀疑起了他挑景点也是按游客评分从高到低排列，闭着眼睛从里面挑，才能选出这么多和他本人印象完全不符的地方。孙翔拧开瓶盖，碳酸泡沫涌上来又沉下去，他说：“当时和你说有人陪我是因为……”

　　是因为什么呢。

　　周泽楷和他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在这寥寥几次会面中，孙翔已然下出这样的定义。明明是很正常的态度，不卑不吭，没有讨好，也没有冷漠，但是的确和所有人的感觉都不一样。可他想不出太多，思绪转个几个弯，草草地归于在某些事情后他心境和以前不一，同时这也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队长，是队长，是比他更……

　　“我先走了。”孙翔说。他的情绪如同夏日的暴雨，来得盲目又迅疾。周泽楷正看着手机，他不在意孙翔没说完的话茬，只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孙翔站起身来，周泽楷放下手机看着他，那张纯良的脸怎么看怎么无辜，几乎挑起他的全部火气。他越看越恼火，仿佛在意这种事的只有他自己，然而事实也的确如此，这种认识让他不想再看见周泽楷一秒。椅脚和地板摩擦发出不愉快的声响，他转身要离开。

　　背后的周泽楷却问他：“竞技场吗？”

　　孙翔发誓，他真的很想现在就拽过周泽楷的领子质问你究竟想干什么，可他一回头，看到周泽楷依旧安静地看着他，就感觉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始至终他一个人演了场独角戏。孙翔不说话，最后只好咬牙切齿地点头。

　　后来他也问过那时为什么突然说要竞技场。周泽楷想了老半天才回忆起那天的场景，笑了笑，小声回答道：“觉得你无聊。”

　　带着歧义的话语让孙翔有一时愣神，他张了张口，最后自己无意识地嘀咕起来。

　　“好像是挺无聊的……”

　　

　　之前发生的事现在已全无印象，只记得那几天的阳光很好，树荫筛过的影子很漂亮。轮回训练室的采光不错，可惜为了开投影仪复盘，常年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有护眼功效的灯光柔和。在这样一个不算明亮的地方，两台电脑的荧光洒在两个人脸上，勾勒出更加深邃的阴影轮廓。纷飞战火能勾起全部热血，战斗法师终于近身，战矛一横划出圆弧，被神枪手生生用枪挡住。神枪手荒火不动，碎霜反压，要押枪拉开距离。孙翔键盘敲得啪啪响，迎着无数子弹终于艰难压进近身范围里，这时绝对不能放过。

　　纵使周泽楷枪体术出神入化，在战斗法师的近战压制下也招架得十分吃力。孙翔操控着战斗法师不惜以血换血也要死死压着距离，神枪手的血条刷刷地掉，战斗法师用身躯把子弹吃尽也没好到哪去。血线下降的速度都很快，战斗音效很有节奏，相似的比例让孙翔更加战意昂然，手速再爆达到极致，只要再接一个大——

　　“队长！我们回来了！”

　　门“嘭”得一声开了，接着传进来嘻嘻哈哈的声音。杜明和吴启露了个头，又猛然反应过来：“在和孙翔竞技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突入而来的意外惊得孙翔手一抖，咆哮着的火龙与神枪手擦肩而过，一个豪龙破军竟然只蹭掉一点血皮。神枪手也没趁虚而入，干脆地站在那里不再活动。身边的周泽楷摘下耳机，扭头看他面无表情的脸。

　　孙翔关了训练软件，瓮声瓮气地说“下次再来”。周泽楷笑了笑，点点头，等新队员向门口的两人走去，才起身站在他旁边，看着他打起了不熟练的招呼。

　　欢迎宴和本赛季的战略会议开完，便开始了正式的训练。孙翔起了个大早，这一夜他睡得不是很安稳，那个掷地有声的“搭档”激得他心神一惊，一晚上都在做光怪陆离的梦，以至于洗漱时都很恍惚，虽然起得早，走进训练室时，几乎每个人都到了。

　　他以前习惯做众人目光的焦点，这时却被统一的目光盯得如芒在背。刚从假期回来，上午的训练任务不多，主要是帮助找回手感。孙翔和周泽楷打了几天架，手感正热乎着，几个训练也很轻松，便有机会观察起全员整齐的轮回。

　　那种别样的违和感是在休息期间才找到原因的。几个人有意和孙翔迅速熟络起来，翻出来零食也捎给他一份。一群人在休息室里正好围成一圈，小心咬着饼干，生怕碎屑掉下来。孙翔两口三口咽下去，看了圈周围，个个队服统一，奇妙的配色让他生出自己正和一群南极生物团团坐着吃起小鱼干。他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衣服，队服还没定做，所以只穿了简单的T恤。

　　“队服——”孙翔刚出口两个字，就被整齐划一抬起的头震到了，硬生生噎住了后面几个字。不过开头的两个字指向性够明显，江波涛笑着说：“今年回来的太早啦，要等八月中旬才会订新的一批。穿习惯队服今天没注意，小孙别介意哈。”

　　孙翔心大，这时也应了声说不介意。其实也的确没怎么在意，不过一件衣服而已，休息时跑去对面小卖铺，大夏天还得披个外套挡住Logo，生怕被路过的队迷认出来。

　　

　　日子一天天呼啸而过，度假归来的经理趁休息时间，敲了敲训练室的门，定睛一看吓得往后退了一步。那群工工整整的队列式企鹅团已经消失殆尽，现在每个都穿着简单的便装，趴在桌子上对敲门声全无反应，这种生无可恋的气氛令经理一阵恍惚。周泽楷靠着队长的责任心勉强站起，带着这个月的训练计划走到经理前。经理没期待能听到来自队长的解释，直接看起了训练计划，顿时了然，欣慰地笑了起来。

　　“晚上请你们吃饭？我还没欢迎新来的孙翔选手呢。”他说着，一边拿出手机问想吃什么。孙翔听到自己名字一个鲤鱼打挺，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要和经理打个招呼，却先一步看到旁边的周泽楷难得不能自已地打了个哈切，忍不住站在原地憋着笑，想起昨晚的事，一时又手足无措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去面对。

　　直到新队服下发下来，他都没找到机会去和周泽楷说清楚那件事。这期间的训练任务太重，结束后腾不出一点时间向周泽楷说明白，只想赶紧回宿舍呼呼大睡。

　　周泽楷有自己的节奏，表现全然安之若素，只是对着孙翔笑。即使孙翔和周泽楷有额外的磨合训练，但他一面对周泽楷那张泰然自若的脸，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最后只模糊地问过那么一次：“那天晚上……”

　　周泽楷疑惑地看着他。孙翔硬着头皮接：“就是我发脾气那天——”

　　“别在意。”周泽楷打断了他，想了想，又轻声加了三个字，“没事的。”

　　说完他自己转回了电脑，认认真真检查起了鼠标和键盘。孙翔话说了一半，被吊的不上不下，最后赌气般按开屏幕。

　　说别在意就不在意咯。

　　面对周泽楷时，孙翔好像总是很容易被激起怒火。周泽楷好像什么都不在意，被杜明不厌其烦倾诉遥不可及的恋情不在意，被占用休息时间做商业采访不在意，前几天自己心态不对朝他发脾气也不在意。他一看到周泽楷这样子就很生气，生气到最后自己都开始惘然。孙翔转头去看他的侧脸，是似乎从未变过的柔和表情，只在战斗开始时会流出凛冽味道。训练室开了窗透气，八月的台风气势汹汹，把风灌进整个房间，孙翔起身去关窗，周泽楷检查完了设备，抬起头越过电脑看他的背影。风鼓起他们的衣角，同样的轮回Logo在他们背后翻飞。现在他们穿着同样的队服，却不懂彼此覆盖在这之下的心。

　　孙翔把窗户狠狠一推，心里的枝条疯长起来。都怪周泽楷，他恨恨地想，如果周泽楷对他态度再差一点，他们之间的配合也没这么意气风发，或者周泽楷不说那些话，或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晴朗的夏夜总是很静谧，只是今天有人的怒吼打破了这一切。孙翔终于拽过周泽楷的衣领，像他一直想做的那样，唯一和想像不同的就是周泽楷的眼神。惊愕一闪而过，接着就变为理解与平静。周泽楷安静地看着他说出那些话，那些一直藏在洪流之下的隐蔽话语。

　　“你赢了，是不是很了不起？”

　　孙翔的额发掉在了眼前，周泽楷觉得他一定很痒。

　　“一个人也能拿冠军，何必和我做搭档呢？反正你能一直赢嘛。”孙翔咬着牙问他。周泽楷刚刚就觉得他手速失控，知道他今天状态不对，没想到一直以来的压力在此刻爆发，空气中仿佛噼里啪啦一阵响。周泽楷此时也被他的举动惊得一懵，殊不知这种愣神又被孙翔误认成不在意，手指攥得更紧，把他的衣领拉出一片褶皱。

　　“……不是一直。”他最后低声回答，声音像被水雾包裹，模糊地炸开在孙翔耳边。孙翔去看他的眼睛，那双墨黑色的眼睛直直盯着自己。

　　孙翔整个人仿佛静止，他愣愣地听着，手指机械地松开抓紧的布料。周泽楷骤然被放开，好一会才稳住了平衡。孙翔捋了捋额发，张了张嘴，道歉的话卡在喉咙边，从内里泛出的苦涩味道噎得人说不出话。孙翔慢慢抬头看周泽楷，最后才说：“对不起。”

　　静默让空气更加难堪，孙翔握紧了拳头，继续开口：“我一时……太激动，没控制住。”

　　

　　孙翔坐回周泽楷身边，似乎是觉得两人之间的尴尬还没有散去，他一言不发地点开训练软件。周泽楷回想起那阵风，从耳旁穿过，带着残存的气息。时过境迁，夏日已然结束。孙翔穿着轮回的春秋季队服，轮回的队标在他身后翻飞。他很喜欢这个标志被风吹得飞扬的模样，仿佛一个证明，是轮回的一员，是队友，是现在和未来的搭档。

　　周泽楷点开了一个界面。孙翔自以为是在用余光打量着，其实已经不自觉转过头看他。周泽楷的侧脸染上荧光，柔软的黑发服帖地搭在额头前。他突然转头，把孙翔吓了一跳，欲盖弥彰的视线兜兜转转了一圈，周泽楷的眼神直白地看着孙翔的屏幕，示意能不能开始。

　　孙翔深呼吸了一口气，捏紧了鼠标，听到自己的声音：“开始吧。”

　　周泽楷点点头，却会心一笑。键盘的敲击声很响，随着节奏，两个角色在屏幕上默契地交换着走位，彼此的技能顺序不乱，AI张牙舞爪地冲上前，被一杆战矛横向扫开，黑洞洞的枪口直接贴上额头，只待神枪手扣下扳机。

　　战斗过于爽快，能让人忘记之前的一切荒诞。孙翔想起那天，气氛凝到极点，他脑海里一片混乱，最后只得质问自己为什么好巧不巧偏偏这时失控。周泽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越看着便越烦躁，觉得自己在他面前丢尽的脸，一时无地自容。

　　周泽楷看着孙翔捂着头在那里自怨自艾，惊愕早已平复，现在笑了出来。

　　“配合的好。”他说。

　　孙翔瘫在椅子上木然地说谢谢队长队长真不好意思，嘀咕没到一半，周泽楷没忍住笑出了声。孙翔双手捂住了脸，无比希望这一切从未发生过，周泽楷关了电脑，大概是要回去休息了。孙翔迫不及待和他赶紧告别，但周泽楷坐在椅子上久久未动，就在孙翔憋不住要抬起头看他的时候，他听到周泽楷轻轻说：“你也很好。”

　　一直到周泽楷走出门，孙翔都没能说出那句准备已久的再见。

　　

END

下一次我一定做一个傻白甜选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