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惑

文不对题的摸鱼

背景参考《尼尔：机械纪元》，有修改。解释一下，生命体和人造人都是人类造出的机器人。最主要的区别是生命体自己进化出思想，人造人是人类直接赋予智慧与使命。前者一开始长得就像我们认知中的机器人，高度智能后进行进化并实现自我改造，开始模仿人类的外貌；后者可以看作有一颗机械心脏的人类。

 

 

废弃铁罐头做成的风铃“叮叮当当”响了。周泽楷还在和上一个顾客的委托奋斗着，这时也只好抬抬手，示意新来的坐到旁边等待。

正对面的生命体咿咿呀呀说着不成文的话。来者看着这一幕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他身形颀长，这时便把光挡住了。周泽楷在努力分析着生命体的话语，脑内机器却不受控制地通过影长测算着这人的身高。一米八五，绝对的战斗型。他心一凛。

不速之客踏着步子走去了破旧的沙发。他似乎是饶有兴趣地翘起了二郎腿观察着这边，周泽楷的余光看到他亚麻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折射出金属光泽。

还挺老实。周泽楷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低头继续着他的书写工作。

 

生命体终于说清楚了。他，不，应该是她还没有进化完全，模仿出的发音都嘶哑模糊。可那双生命体标志性的绿色瞳孔盯着周泽楷把一个又一个已经灭绝的人类的文字画在皮毛上时，她手舞足蹈，包裹身体的粗糙布料掉了下来也浑然不知，青白色的身体全无细节。周泽楷没有看她，却听到后面的人冷哼了一声。

周泽楷捡起布料递进她手里。生命体长大了嘴要说话，但她似乎不会表达感谢，最后只是披上布料，虔诚地鞠了个躬，跳着跑了出去。

她的心意传达出去了。

沙发上的人造人站起了身，鞋跟踏在地板上，轻快有力。他坐到周泽楷面前，抬起下巴对他笑。浅咖色的瞳孔在阳光下近乎透明。周泽楷抿唇，立刻确认这是和自己不同批号的人造人。

 

 

当年被侵入的主电脑公开了讯息：号称残留于外星球的人类事实上早已灭绝。遗留在荒漠化的地球、誓为人类战斗的人造人失去了生存意义，离开了地底世界，与机械生命体，这个曾经的敌人、现在的同类达成了停战共识。

多年以后，进化出初等社会规模的生命体与人造人在课本上轻描淡写地写下这句话，仿佛曾经的仇恨都已消失殆尽。由于机械产物的特殊性，战争的损失难以考据。只是当时承担一线队长职责的周泽楷清楚，这场战争没有血，却足够血腥。

周泽楷的队伍负责管辖轮回区。轮回区资源丰富，是战争的焦点地区之一。周泽楷是第五批苏醒的人造人，远程攻击能力出类拔萃，不出所料提拔为队长。

轮回的气氛在整个联盟中都好得数一数二，记录显示组装周泽楷的零件分别来自四个古人类建立的国家，他却只把轮回当家。

那天基地警铃大作时，周泽楷第一个赶去了报警区域。金属门刚洞开，矛尖直接逼近了他的喉咙。只是周泽楷也不是等闲之辈，抬头用荒火挡下，碎霜直接抵住了对面的额头。但他并没有打算开枪。即使有生命体可以完全模仿人类外观，现在也造不出这种水平的战矛。

袭击他的人一身都是断开的电路，这一击也是强弩之末。这个人身上爆开的电火花“滋滋啦啦”地响，最后嘶哑地问这里是联盟管辖区域吗。

可还没有得到答案，他便因损伤过重倒下了。

 

“是嘉世的孙翔。”江波涛手指点开空中的光屏，对周泽楷说道，“还有一件事……嘉世沦陷了。”

周泽楷一惊，没有等他继续说下去，直接登入主电脑读取数据。

嘉世区四天前已沦陷，负责人孙翔下落不明……主电脑导入数据分析，给出了理所当然的答案：孙翔从嘉世一路杀进了轮回。

“轮回现在很缺近战。”江波涛说道，“要去和他说说话吗？”

 

 

“您好。”对面的人造人看着他，扬起头，嘴角一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容。周泽楷很少招呼生命体，但遇到这种莫名其妙的情况也只好被迫开口。

对面人说话了，声音清亮：“我好像见过你唉。”

脑内电脑悠悠提示：“分析：这是古人类惯用的搭讪方式。”

周泽楷捏了捏笔，没有回答，只是简略问他：“写信吗？”

“写啊，不然来找你干嘛。”他饶有兴趣地拿手臂撑住下巴，看着周泽楷抽出一章新毛皮，笔停在第一行，问他写给谁。

“唔，我也不知道写给谁，反正是一个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人。”他说，“我之前是军人，一次战斗后记忆区间损坏了，很多事想不起来。”

周泽楷的笔顿住了。

 

那天他睁开眼，一身机械电路焕然一新，宛若重生。多处程序尚未启动，只有备用电源维持着最起码的运作能力，他只得躺在地上。素未谋面的白发女人注意到了，手指拉开光屏点了几个按钮，体内电路瞬间运转。周泽楷茫然环顾四周，都是闭着眼待修复的人造人。

主电脑控制了全城的音频线路，聒噪的合成音重复着“战争结束”。周泽楷眨了眨眼，体内电脑自行运作检查身体。

“记忆区间损坏、恢复中、记忆区间无法修复、重试、记忆区间无法修复……”

声音和主电脑的喇叭叠加在一起，吵得人心慌意乱，周泽楷立刻终止检查，长长吁出一口气。

生命体的进化水平今非昔比，他们学会了简单的地球语，程度高的甚至已经建立了集权式部落，这是国家的雏形。他漂泊了几个月，最后留在了某个生命体聚集地。这里的进化程度一般，拥有高等智慧的会被送去部落，离别时会互相依偎。周泽楷看在眼里。

它们，不，他们已拥有感情。

生命体的网络共享有距离限制，低级别的生命体又不会语言，离别便成了货真价实的“生离死别”——就算有消息传回，也会因表达方式的不同而无法理解。

低级生命体很崇敬这位会说地球语的人造人，他住在最好的胚房中，每天都被这群矮矮的生命体围着，拜托他翻译新来的消息。

周泽楷听着生命体用平平的语调重复着他们无法理解的、饱含感情的话语，将数据转码成一串又一串的0和1。有一天他把一个讯息复述给对面的生命体，他绿色的眼睛流不出眼泪，却模仿人类擦了擦眼角。

周泽楷重新看了一遍消息，这次的很简短。

“我爱你。”

在那一刻他机体运算程序发热，即使电脑警告他在此地会有诸多不顺，但他的心中只不断重复着一个选择：留在这里、留在这里、留在这里。

 

“在这里待久想出去逛逛，正好把信多复制几份到处发，说不定就能找到那个人了呢！”青年说道，咖色瞳孔闪着兴奋的光。

周泽楷沉默了一会，问：“内容？”

“那个人的编号型号姓名长相我都记不得了。”青年挠了挠头，“那就把我的照片放上去然后下面写上我的型号姓名吧！”

他兴冲冲说道，又看了眼对面的周泽楷，恍然大悟：“那我找你干什么，这事我自己就能做啊？”

周泽楷直接把皮毛纸放了回去，送客意味不言而喻。好在对面这个缺根筋的也没怎么在意，站起身就要走，走时不忘低头对周泽楷一笑，而后者抬头敷衍一笑。而在这抬头的瞬间，电子眼迅速捕捉了对方脖颈上的图案，放大在电脑里。

“等！”周泽楷骤然出声。对方茫然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的语言系统是所有型号中最差的，这时即使有系统帮助也无法清楚说出。可能是作为补偿，他的思维比大多型号都要敏捷。于是周泽楷迅速指了指他的脖子，又指了指自己相同的部位。

那是两个相同的子弹纹身。

 

 

人造人的生活很乏味。他们需要节省能源，时刻要准备防止侵入，所以平时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插科打诨便成了最好的解乏之道。

这就导致他们格外期待战斗的到来。战斗结束后，指挥部总会睁只眼闭只眼放他们在外闲逛一会。周泽楷一般去生活型人造人聚集的场所逛一逛，那里总是热闹非凡；或者干脆去钓鱼，现在还存活的鱼已经变异，个大牙尖，是个很有挑战性的活动。

人造人虽然不需进食，但是存在味觉。每次周泽楷拎头鱼回来，队员都会歌功颂德，喜极而泣。

孙翔喜欢在有一次钓上来一个空罐头后也热爱起了这项活动，他兴致盎然地跟着周泽楷跑这跑那。同时也拽着周泽楷半强迫地多了个活动，让他晚上去天台和他一起看星星。

生命体只有小部分会利用已有的资源，大多还在使用太阳能。这使得夜晚成了相对的安全区。基地为了节省资源也会仅保留应急电源。地球的夜总是没有灯光，漆黑一片，银河便也格外明亮。

孙翔喜欢看星星，因为人类就在这其中的某个星球上等待着他们胜利的讯息，也因为周泽楷墨色的眼睛映着星空就更好看了。周泽楷只是陪着他。

第一次他指着某颗星星，说那颗很亮，人类应该就在上面。孙翔对着那颗星球行军礼，声音小但庄严，他念着他们的信念：人类荣光永存。

周泽楷看着他的脸，转头同样行了个军礼，心里默念着同样的话。

那场大战的前一天也是如此。雷达显示大批生命体正向轮回基地的方向赶来，而轮回区集尽所有军力也只有对方的十分之一。

地平线的尽头露出了鱼肚白，孙翔从背后拔出了却邪。

“周泽楷，”孙翔看着依旧平静的远方，“呃，那什么……”

周泽楷迎着屋顶的烈风，侧头看他脸颊，不时有额发挡住他的视线。孙翔在忽隐忽现中看着远处。骤然，警报拉响，鱼肚白被黑压压的生命体掩盖，整个轮回基地都是子弹上膛的声音。

“——来了！”孙翔的头发被天际第一缕阳光染金的同时，敌人倏然而至。他走到传送舱前准备归队。周泽楷跟在他身后。孙翔突然停身，却并没有转头看他。

“也不让我说完……”孙翔咬着牙念道，他把却邪一举，“周泽楷你听着！我们一定会活着回来！”他转头看周泽楷，眼里映着烈烈的光，上前一步走进传送舱，“等结束，我就来向你告白！”

 

 

“可惜了。”那个总是给他出馊主意的电脑静静地答道。孙翔仅靠着最后的备用电源踉踉跄跄走着。程序损伤过大，系统已无法做到自我修复。孙翔背靠岩石，狠狠地咬着下嘴唇，“你闭嘴，我他妈还没和周泽楷告白呢……”

“建议：将告白程序化，上传至中央网络发送给周泽楷。”

孙翔竟然还找到力气笑了一下：“这次你主意出得还不错么……快上传吧，说不定我还能撑到他答复呢。”

 

“我爱你。”孙翔突然说。周泽楷这时也已接近弹尽粮绝，在掩体后填充最后一轮子弹。他突然听到这么一句。

周泽楷立刻抬头环顾四周，没有孙翔，只有电脑永远一条线一般的声调：“解释：来自中央电脑。由于是孙翔的信息所以直接播放。”

“链接孙翔。”周泽楷握着狙击枪下达命令。系统静默了一会，答道：“链接失败，找不到孙翔的信号。”

“……再链接。”周泽楷瞄准一个生命体，射击，生命体应声倒下，因打中核心而变成一摊碎片，“再链接。”

“链接失败。”

“再链接！”

有一个生命体悄然接近，周泽楷握紧荒火一枪打碎了它的头。

“链接失败。”

周泽楷的手掏了个空。他已经没有子弹了。

“再……”

“收到来自孙翔的消息。”

他看着从下往上涌的生命体，轻声命令：“播放。”

生命体的绿眼睛仿佛在发光。与此同时第十一批人造人与生命体达成了协议，中央电脑开始向下传达停战信息。

周泽楷即将被生命体击毁前，他听到了和平的钟声后，孙翔的消息。

“传达到了吗？”

“传达到了吗？”

“传达到了吗？传达到了吗？传达到了吗？”

“……”

 

 

“传达到了。”周泽楷推开面前的笔，在孙翔额头落下一个吻时，轻轻地说。

 

 

END

机器人嘛，数据共享后就可以修复记忆了，本来也记得一点，所以想起来了，没了！

 

话说尼尔和一个名叫死亡爱丽丝的游戏是同一个监督，虽然背景毫无关系但是看在画风的份上希望大家都来玩我们死亡爱丽丝（……